是不是只有汉字才能写出书法？#

这得看我们心里想到“书法”这个词的时候，到底指的是什么。

（一）传统书法艺术#

(传)唐·颜师古等慈寺碑

“书法”的含义是很宽泛的。

如果我们想的是能在各种艺术门类里面占有一席之地的书法艺术，那么无疑只有汉字文化圈里用毛笔写汉字的传统书法才算得上。就事实而言，世界上确实没有另一种文字发展出能与传统汉字书法相媲美的文字书写艺术传统。

当代优秀书法家的作品可以通过拍卖市场流通，这就是一个简单而可靠的标准。其他如英文书法、阿拉伯文书法等，虽然也叫书法，但是还达不到这一标准，差别是明确的。——古人的作品因为有文物价值，不在此例。

大家都知道，汉字的基础部件多，空间布局多样，这是能发展出书法艺术的两大关键。笔者根据手头资料统计，3500个常用简体字，含有基础部件290多个。如果统计的是传统书法常写的繁体字，可能还要略多一点。而一般的拉丁文字常常是二三十个字母，单向线性排列，可用的书写元素和样式就少得多了。

在这个意义上说“只有汉字才能写出书法”，是大差不离的。不过这又有点像说“只有鸡才能生出鸡蛋”，没有太多实质意义。不如多了解一些书法现象的细节。

韩美林如日当空

传统书法用毛笔写汉字，但用毛笔、写汉字不一定就是书法。写得难看的自然没人当作书法，写得好看也不一定行。比如著名美术家韩美林先生，他的字很出名，也自有其美感，但是很多人觉得不是书法，而是“画画”。

这就要说到书法的一个根本特征，那就是有传承（许多传统艺术都是这样）。有传承是说，一个书法家，从技法到观念各方面，首先要尽可能地承续传统，以传统来奠定自己的根基，并在作品中体现出来。

所以学书法讲究临摹法帖，就是要遍历名家经典已经探索过的各种范式和可能性。我们常说的“书法、法书/法帖、取法乎上”中“法”，不仅仅指技巧，也指规矩。正是贯穿传统的“法”给具体的作品提供了欣赏和解释的特殊语言和语境，提供了意义的源泉。

有了传统，再融合自己一时一事的经验和情感，就产生了既有来由出处又有我而独一的艺术作品。

相对而言，现代艺术则更重出新（尤其是观念上的新），与传统有别，与别人不同。这就是很多人认为韩美林先生的书法作品是美术作品的原因。

更典型的还有美术字。美术字看起来也是美的，但不是传统书法，甚至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术，而是工艺美术、设计艺术。

书籍封面的美术设计

毫无疑问，任何文字都可以在美术、设计艺术上形成作品。

英国艺术家Tracey Emin的霓虹灯作品

以上说的都是有独创性、堪称“作品”的情况。而我们普通人平时说“学书法”“你的书法不错”这类的话，说的往往是技法，把字写得好看的技巧、方法。

在这个意义上说，任何一种文字都有书法。英语里面的handwriting说的就是书写技法。

罗斯福致丘吉尔

英语里还有calligraphy，指精美的handwriting、美术字，特别是汉字文化圈的毛笔书法。——他们没有现成的恰当的词儿，所以只好旧瓶装新酒。

我认为硬笔字、硬笔书法，主要也是技法问题。硬笔字算不算书法艺术的问题，长期争论不休。

最后剩下一个问题是：传统书法艺术可以迁移到另一种文字系统吗？我们只考虑汉字文化圈里的几个现象。

西夏文

西夏文是仿照汉字设计的，现在已经是死文字。它相当接近汉字，只是重复部件比较多。从字的构造和遗存的文字食物来看，写出传统书法艺术作品是没有问题的。

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书法

日文假名由汉字部件发展而来，在书法作品中往往占比也不多，所以说整体是书法作品肯定没有问题。但纯写假名就会有很多重复。

韩国前总统朴槿惠书法

徐永根书法

韩文拼音字母虽说是仿汉字部件设计的，整字也是方块布局，但毕竟字母数量有限、重复之处比较多。楷书的装饰风颇重，行草书好些。

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个渐变的模糊地带。所以很难断然地回答“是不是只有汉字才能写出书法”。好在是，当我们看到这些现象的细节之后，简单断言的意义就不大了。